和大多數的矽谷故事一樣, JUST 一開始的總部,是設在舊金山第十街三百七十一號一間平凡無奇的車庫裡,距離公司現址只有一小段車程。當時公司的規模非常小。員工只有十五人。一間夢想宏大的小食品科技公司就這樣擠在市場南區的一個小角落裡。
二○一四年的某一天,一封信寄到了他們手中。信件抵達時,小車庫正忙得不可開交。寄件者是聯合利華,全世界最大的食品公司之一。
信件內容非常有禮貌,但目的非常明確。聯合利華注意到了 JUST 的一項產品,一款稱為「Just 美乃」(JUST Mayo)的純素美奶滋。這位食品巨擘聲稱該產品名稱違反了廣告法和標示標準,因為這款純素產品的成分並不含蛋。至於解決方案,聯合利華認為 JUST 必須改變產品名稱,還暗示了可能採取的後續行動。這封信在員工之間口耳相傳,使得小車庫陷入一陣困惑的沈默。房裡的氣氛開始恐慌了起來。從泰翠克的角度來看,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了。許多員工這輩子從來沒有在可能收到這種信的環境中工作過。
「在他們的想像中,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怪物要來吃我們了。」泰翠克談到他的員工時這麼說。整個公司都慌了。「『靠,他們要強制我們歇業啦。我們不能把產品這樣賣掉,絕對不行。我們一定要改名。』」
像這些應該要含蛋的產品,當你要製作它的替代品或是仿品,卻又要拿掉蛋的成分時,會遇到的問題就是很有可能惹怒專門製作這些含蛋產品的公司。而在食品發展的歷史上,成熟的品牌很少善待這個領域的菜鳥。這一點至少是很明確的,而泰翠克的小小團隊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泰翠克面臨了一個困難的抉擇。
他決定要堅守到底,自己回了一封信給聯合利華,並列出了他覺得這個產品不用改名的理由。他其實只有一個小小的前提能夠支持自己的論點。他提到政府對「美奶滋」(mayonnaise)一詞有特殊的定義,而這個定義中確實是包含了蛋的成分。但 JUST 賣的商品叫做「美乃」(Mayo),泰翠克表示,這是政府還沒定義過的詞彙。
聯合利華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讓步,他們開始對 JUST 祭出更具攻擊性的言詞。
這位食品龍頭再度寫了一封信到泰翠克的車庫,這次威脅要對他們提起告訴,並且在二○一四年的萬聖節真的這麼做了。
泰翠克又來到了十字路口,而且也許是他這輩子面臨過最重要的一個。如果他妥協了,一切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JUST 這間公司也許根本就不會繼續保持「公司」的樣貌。
他諮詢了幾個人的意見,其中一個人還告訴他,他自己應該要知道,和聯合利華比起來,JUST 只是一間微不足道的純素食品公司,他們不可能成功抵抗這次的攻擊。此時,他的產品還沒有非常廣大的通路;事實上,他的產品通常都是靜靜地躺在特殊食品行的貨架上,而不是在主流的大型零售商店裡。此外,與其和一間早已成熟的食品品牌抗爭,並承擔打官司所需的費用,他應該好好把這件事收尾,並讓他的產品物如其名:純素醬料。
但泰翠克無法接受這個主意。他說,儘管自己考慮了很多,卻總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這也成了他的理論基礎,他認為純素美奶滋和真正的美奶滋一樣,都有資格被擺在商店裡的貨架上。
「我腦中馬上浮現出阿拉巴馬州,」他說,「在那裡沒有人想要買純素美奶滋。一個都沒有。」
看著這場戲越演越烈的旁觀者,也許會認為這位年輕的領導人好有信心,而且對自己的原則和偉大的願景有著無比的堅持。這看法並不完全是錯的。但到頭來,他並不是自己得出這個結論的。想出辯護策略的人並不是他。事實上,這件事得歸功給另一個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他拿起電話,撥打了一組華盛頓特區的號碼。
「喬許,我們要怎麼辦?」
泰翠克總是公開宣稱非營利組織並不適合他,但他和巴克一起想到對抗聯合利華的策略,卻完全是來自非營利倡導團體與行動主義分子的戰術。他們覺得,如果一般民眾看見像聯合利華這樣的大公司,居然在找一個立意良好的小新創公司的碴,也許會為他們打抱不平。泰翠克認為,如果他站起來和聯合利華對抗,他和自己剛起步的小公司,如果夠幸運的話,也許會獲得比以往更好的機會。基本上, JUST 需要採用的是與巴克服務的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和善待動物組織相同的策略,只是變成將它們套用在商場上。這些組織利用請願書和媒體來發揮自己的優勢,那麼他們為什麼不能也如法炮製呢?他努力想讓自己的公司在晚餐飯桌上討論的故事中出演一個「小角色」。這麼做當然有風險。他和 JUST 公司也許能在民意中獲勝,但高額的律師費卻會將他們拖垮。
於是他們找了餐廳老闆兼美食評論家安德魯.席莫來為他們在 Change.org 上面創建、設計並宣傳了一個連署請願活動。這個請願活動叫做「連署終止霸凌永續性食品公司」,這場連署最終獲得了超過十一萬一千個民眾支持。「一個身價超過六百億的公司大動干戈,想要阻止一間為全世界著想的新創公司繼續發展,這種行為只能用四個字形容:『企業霸凌』。」連署內容上寫著。
連署書所引起的大眾關注,也吸引了媒體的注意。很快地,隸屬於 CBS 新聞、位於舊金山的 KPIX 電視臺,便為 JUST 做了一篇短短的報導,描述他們與食品界強大勢力的戰爭。
「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德魯奇報導》挑中了這個新聞。」泰翠克說,經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對當時的事情發展感到很不可思議。《德魯奇報導》貼出的新聞直接導向了 CBS 新聞網,使這篇報導一夕爆紅。
同時,美食部落客也開始加入戰局。未來將成為美國植物性食品協會(Plant Based Food Association)執行長的米凱萊.西門(Michele Simon),說她在聯合利華對 JUST 提起告訴之後的一個月左右,就寫了一篇關於這場訴訟的文章。她將她刊登在 EatDrinkPolitics.com 上的文章連結寄給了在《紐約時報》食品產業部門工作的記者史蒂芬妮.斯特羅姆(Stephanie Strom)。
才過了一天,十一月十日,《紐約時報》便獻上了一篇文章給它廣大的讀者群,內容細數了聯合利華與 JUST 之間的恩怨。一星期後,美聯社也寫了一篇獨立的報導,而《紐約時報》又寫了另一篇報導。
「我還把《紐約時報》的報導表框起來掛在辦公室裡呢。」西門說。「這是我身為行動主義者的生涯中最有趣的經驗。」
泰翠克還記得,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有一大批民眾湧進聯合利華的官方 Facebook,留言抗議他們是怎樣對一間小公司趕盡殺絕。
「這件事情應該從來沒有發生過。」泰翠克說。「我們展開連署之後,大概過了三十三或三十四天,聯合利華就放棄訴訟了。」
對於在 JUST 工作的人來說,這是一個不得了的重要勝利。
他們學會了利用自身的弱勢來對抗一個龐大的外在威脅,藉此讓自己占了上風。他們也成功利用了當時才剛崛起的新興社群媒體工具,為 JUST 的願景創造了足夠的消費者興趣,順利打造出自我防衛的策略。
「在戰爭的藝術中,你要如何用敵人的優勢來反擊?」泰翠克思索著。「我們要怎麼扭轉那個局面?」
找出有效的策略來達到這個目標,就算不是靠他一己之力完成,這對泰翠克來說也是首要任務,因為他接下來還有許多場仗要打。
當泰翠克被聯合利華搞得暈頭轉向時,一個為了宣傳吃蛋有益健康的政府監管單位,正悄悄地計畫著要打擊這間初出茅廬的新創公司。但和聯合利華不同,美國雞蛋公會(American Egg Board)已經觀察 JUST 超過一年,他們早就準備了更狡猾的手段來對付泰翠克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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